“你那火,莫不是夏人的厉火?”
被厌憎婆点到的女子苦笑一声,开口向安生问道。
她是木漤部族的木漤兰,也是住在山上的,算是天生山巫庙的附庸部族。
部族不修蛊毒咒箓,世代修行巽木,在整个山越都相当有名。
巽木者,属阴木,兼具风的阴柔和木的渗透,有长女,寡妇的意向。
这一道的修士有生发之功,能催生草木,凡所在处,草木茂秀,无孔不入,生生不息。
若能筑就仙基,不仅寿数要多过寻常修士,而且生命力旺盛,轻易不会被杀死,算是颇为不俗的道统。
在死魂狱这种阴炁深重之地,巽木有着天然的优势,寻常火德修士,木漤兰自讨也不是不能斗上一斗。
唯有厉火不行。
厉火阴毒,无物不焚,一旦沾上,势必要烧成灰烬才肯熄灭。
木漤兰自家人知自家事,部族曾有两位筑基长辈对上过夏人的厉火修士,一身神通手段皆被克制,被打得极为难看。
一人当场被厉火烧死,尸骨无存,另一人坚持回了部族,但仙基已被厉火烧去大半,不到七日就在山上坐化。
木漤兰不曾上过战场,没有亲身感受过厉火的威力,但她亲眼见过那位长辈死前痛苦的模样。
若少年驭使的黑火就是传说中的厉火,她宁可在天目之下求活路也决计不敢与他动手。
安生还没开口,厌憎婆就已经先替他回答了。
“那火厉害,能烧魂魄,却不是厉火,厉火天底下只有鸾鸟和天夏姓陈的会使。”
『是个喜欢卖弄见识的。』
安生默默记下,鸾鸟是能够和狐属龙属匹敌的强势妖族,苦境的火德道统有大半由这一族群把持。
木漤兰暗暗松了口气,披散的长发后投射出两道渗人的目光,等待着少年的选择。
“打打杀杀的事情先不急,前辈,你们难道就没有尝试越过这面墙?”
安生指了指身后平整的石墙,他是记得的,妮妮她们就在这墙后的区域。
虽然高耸得一眼望不到头,但在场都是修士,没到筑基无法腾云驾雾,但飞檐走壁总是可以的。
更何况还有木德修士,有心想过去的话,再高的围墙也是拦不住的。
“嗬嗬,小娃娃天真,你当老身不想过去?”
厌憎婆沙哑地笑了几声:“这些地界乃是天目老鬼的神通所化,却不是翻就能翻过去的……”
我们这里是【地灵怨】,那边是【浊血俸】,还有更里面些的地方,应当是【恨天口】和【见巫真】。”
“浊血哀只需要每七日奉上一人份的血气就能苟活,地灵怨则每三日就得献一祭物,方能有一处躲避地怨的石洞,至于恨天口……”
“每一日都要有人吞下累世受咒者的憎恨,哼哼哼,那滋味,可真叫人回味无穷嗬嗬嗬,哈啊咳咳咳……”
厌憎婆描述得绘声绘色,身子颤抖间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不止是血肉哗啦啦掉落,就连肋骨也震断了一根飞了出去,落在血洼外边。
这人形的怪物却全然不在意,只是在血洼中坐着,发出渗人的呼吸声。
安生耐心听完厌憎婆的讲解,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问道:“所以不同地界之间是不互通的?”
“通,瞧见那扇石门了吗?天上每一次睁眼,都会有被天目老鬼奴役的咒鬼出现,只是你看不见也摸不着,它却能暗中咒你,若是能杀了它,就能拿到去下一处地界的钥匙,只是……”
老人意味深长地说道:“你杀得了它吗?就算杀得,下一处地界可比此地更酷烈十倍,你……当真敢去吗?”
“原来如此,多谢前辈解惑。”
安生面露感激地说道,主动走上前捡起了厌憎婆折断的肋骨,朝它走去,似是想要还给它。
厌憎婆见状,发出嗬嗬的低笑声,道:“真是个有礼貌的小娃子,老身由衷地希望你能在这里多活几日,陪老身解解闷。”
安生也笑了起来,这让在场的其他人面色都变得不太好看。
她们都对这厌憎婆敬而远之,没想到新来的少年却主动凑了上去,非但没有被咒杀,看上去一老一少还处得颇为和睦。
不远处的木漤兰面色凝重,脚下地面已经开始蠕动,有看不见的根茎在地下蔓长,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。
安生走到血洼前,将那根沾着血污的骨头递向血洼中的老人。
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结盟的信号,但不料下一刻,少年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,轻声说道:
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但能劳烦将钥匙给我吗……”
“咒鬼前辈?”
此言一出,不仅周围几人将或是错愕或是恍然的目光汇聚在厌憎婆身上,就是刚刚接过肋骨,脸上堆满丑陋笑容的老人也不由愣了一下。
它深深看了少年一眼,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骨,恍然大悟:
“好娃子,你应该来我道统!”
白骨之上腾起黑色的火焰,顷刻间就将厌憎婆破破烂烂的身躯尽数点燃,黑红的人形身影在火焰中挣扎着,发出如同昆虫被烧焦一般的哔啵声响。
一股股浓郁的黑烟升腾,化作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嗜血蝗虫,在天空中汇聚成乌泱泱一片恐怖的黑云。
“它竟是蝗咒所化。”
摩沙椤面露恍然之色,却听得出手的少年低吼一声:“搭把手!”
壮汉愣了一下,见那些蝗虫正发狂地朝少年涌去,他只是犹豫了一瞬,当即大步走了过去,一身血炁升腾,挥拳间鼓动着烈烈狂风,竟然活生生将这些巨蝗怪虫轰散。
“疼啊,小娃子……我好疼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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