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竣面带忧色:“杨镇老奸巨猾,既得了好处,又拉拢人,还把事推在咱们身上。”
季亦农道:“先不管杨镇,得去找罗长寿。”
“免得这家伙发疯,真带人打去义庄,倘若他以众欺寡,把别人的窝端掉,这仇就结大了。他自己倒霉那是活该,就怕连累我们。”
季竣点头:“今日若有诸多高手在场,合围之下,这人也逃不掉。”
“湍江派有数千之众,罗长寿那个脾气,真有可能做得出来。”
季亦农道:“这魔门高手的杀人手段委实厉害,可禀告云长老,若能老人家出面,对方自然会给个面子。大家坐下来把误会解除,让他站在咱们这边岂不更好”
他冷冷一笑:“这将是对付杨镇的又一利器。”
季竣道:“杨镇老了,早失雄心。”
“南阳兵强马壮,他却无有半分进取之意,真是可笑。”
“天下乱局,豪强并起,只等爹做了大龙头,才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。”
……
自出了销金楼,周奕按照踩好的点位一路狂奔。
刻下暮云四合,翳蔽蟾光。
等他越过南阳城墙,依赖星光点点朝西一看,远方岗峦隐约,若伏若起,轮廓难辨。
晓得事情闹大,他自不敢停歇。
驾驭惊云神游,踏过草木枝叶,掠过溪流荒滩。
又入得一片被杉木林所夹的道路,本欲直奔白河,洗掉身上血污再回山上。
却没想到,身后传来一阵极快的破风声。
周奕可以确定,出销金楼时,身后绝对没有人。
此时缀在后面的家伙,应是一路寻着血气赶上来的。
如果全力驾驭轻功,后面这人不一定能追得上来,但若回卧龙岗,绝对会把这人引过去。
那可不太妙。
倘若一直跑,就要拼斗耐力。
周奕快速盘算,忽然一个闪身,跃到一株大腿粗细的杉树树头上。
脚尖点着树顶枝丫,目光冷冷看向后方。
那人像是有些忌惮,前面风声一停,她也停下脚步。
倏忽间,隔着五丈外,树顶上现出她的身形。
那是一个看上去不及三十岁的女人。
可两眼之中,却有着抹不去的岁月勾痕。
周奕隐隐看清她的面貌,心中警铃大响。
只觉这年轻女人和那宫装女人一路货色,又是个老怪物。
这些魔门老怪,一个个精通养颜之术。
二人站定树顶,互相打量,谁也没有开口说话。
年轻女人目力极强,穿过薄薄夜幕,借助微微星点,将眼前的黄脸汉子上下打量了一遍。
见他浑身是血。
忽然
一股纯正的魔气乍现升腾,将他身上的血液蒸发起来,登时魔染血光,让他整个人笼罩其中,当真是魔中之魔。
年轻女人瞳孔一缩,收起了轻视之心。
甚至
眼中多出了一开始所没有的忌惮。
这股魔门气焰,实在太过纯正。
黄脸汉子抬起那柄染血长剑,携带着从销金楼中沾染的杀气,死死锁定在她身上。
只见她一拂广袖,路过的山风被她催急,掠过周奕。
登时将那锁定的杀机拨到林外。
“不知是哪一道的朋友,既不以真面目示人,又忽然生出这么大的火气。”
她的嗓音极其奇怪,不仅听不出年岁。
说话时,还会让人耳际出现涡漩之感。
那是一种诡异的空间律动。
周奕知晓两派六道的大概情况,顿时心中骇然。
阴癸派。
这是天魔大法!
周奕没露出异样,只压低嗓音,模仿着大帝的口吻:
“那么请问阴癸派的朋友,为何要紧追不舍”
那女子微微一笑,眯着眼睛问道:“那朋友想必是来自补天阁吧。”
“呵呵..”
她才说完,忽然发现黄脸汉子那张脸正露出冷笑。
“你的眼力还是差了一点,也许阴后在此能认出我的身份。”
“你说宗尊认识你”
女子半信半疑,又冷哼一声,“可是我却从未听宗尊提起你这一号人物。”
“你让我觉得很可疑。”
她说出这话时,伸手在空中做出拈动作,诡异的空间波动再现。
在一股奇异劲力驱使下,杉树树头上的针叶脱离了枝干,随着旋劲来到她的手中。
“原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,你坏了我们的事,我却不能当做没有看见。”
她的话音回荡在杉林中,不断冲击着黄脸汉子。
可是,年轻女人却眉头一皱,手上天魔劲力稍缓,没有将针叶丢出。
这一丢,就意味着要动手。
本以为十拿九稳,突然又察觉到异样。
她又一次运功:“朋友,我这道理还说的过去吧”
年轻女人眼中,黄脸汉子刚才是无动于衷,现在更是离奇,竟露出一丝笑意。
天魔妙音,怎会无效
不对劲.
她将手上的劲力撤去,准备再聊聊。
“你是阴癸派哪一位长老,魅功怎么这样稀松”
听到被嘲讽,她心头有怒,却不发作。
魔门中人向来慕强,方才施展天魔妙音确实无效,被评为“稀松”二字,也不算无辜。
“我是云长老。”
她夹着火气说道:“你想必是认识的,不要再装神弄鬼,报出名号吧。”
听那黄脸汉子道:
“本宗也有魔音魅法,分属于邪功异术四大魔门别传,其一便是媚惑宗。”
“单论魅功这一项,你要比我师妹差得远。”
这一下等于是自报家门。
阴癸派乃是魔门两派六道中实力最强的,阴后更是号作魔门宗尊。
每一代阴癸派都会精挑细选择出九人,共参《天魔策》中的天魔大法。
云长老,正是阴癸派九大高手之一。
故而一开始面对非阴癸派的魔门中人,她是心怀上位优越感的。
此时
在脑海中回想一遍后,表情又是变了。
邪极宗。
“你是.你是邪帝传人”
想到对方那精纯至极的魔门真气,云长老感觉这句话已不用再问。
“我乃向师真传,你说算不算圣帝传人呢”
黄脸汉子话语中的倨傲之气,任谁都能听得出来:
“哪怕是阴后见我,也只能同辈论交。”
“云长老方才说井水不犯河水,怪我杀错了人,那我问你,如果有人惹到阴后,该不该杀”
云长老道:“该杀,杀得好。”
她已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怀疑。
甚至是修炼《天魔策》的优越感也没了,毕竟邪帝传人,修炼的乃是天魔策中最高深的那一卷。
“宗尊一直想见邪极宗的朋友,不若与我一道,做客阴癸派。”
云长老的态度变得极好。
周奕却不能去找死见阴后,正要找理由拒绝。
忽然,杉林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他听到了,那边的云长老更是听得清晰。
脚步声越来越响。
云长老眯着眼睛,看到了身着黑袍的高大人影从林中出现。
看不清他的脸,但其一身罡煞之气,像是包裹在凶焰之内。
此人一至,云长老便生感觉。
这是冲着自己来的!
她孤身前来,心中不由涌现危机之感。
立时耳听来时方向,生怕被人阻断后路。
魔门内斗,那可算不上怪事。
“阴后刻下也见不着,不如云长老随我去圣极宗做客吧。”
云长老露出一个灿烂笑容:
“此事我会禀告宗尊,就此别过。”
她人影一闪,面朝二人朝后跃退,飘身窜过十丈后,这才转过身折返来时方向。
周奕长呼一口气。
好险。
“老单,你来的正是时候,否则我要找理由走脱,还得费一番工夫。”
周奕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,与单雄信一道朝白河方向去。
单雄信将头上遮挡的帽罩褪下,“我早就守在此地,如果那老妖婆动手,我定会找机会偷袭她。”
“只是方才听你们说话,便觉不用动手,顺势将她惊走算了。”
周奕称赞道:“此乃上策。”
单雄信笑道:“那也要你反应够快,将计就计才成。”
他们一路来到白河水边。
单雄信站在堤岸的大石头上。
“噗通”一声,周奕跃入水中,整个人钻到水底。
单雄信取来一个包裹,等周奕钻出来,他将一大堆草木灰抖了出去。
又递来捣碎的皂角。
周奕在白河中洗了个澡,将浑身血气全部洗尽。
否则被人追到卧龙岗那可就不妙了。
“事情办妥了吗”
“妥了,至少能安稳一段时间,南阳郡中的势力应该没闲情理会我们。”
周奕又道:“我用了一招拙劣计策,却将黑石义庄的信息传至南阳各大势力,一定会入杨大龙头的耳。”
“好!”
单雄信由衷道:“如果杨镇动手将这伙老怪赶走,那是再好也没有了。”
周奕也希望如此。
两人一道回了卧龙岗。
接下来十天,周奕全待在岗上,一日也不曾下山。
在销金楼大战过后,只觉练剑更加顺畅。
同时将涌泉这个根基穴位练成了气窍!
也就意味着可以“气发”,那么配合脉气二气循环,将有更拔萃的效果。
这十天内,道场也传来好消息。
之前在夫子山上负责看守练功房的张诚,在得了霸王火罡之后,终于厚积薄发,练出了罡气。
对于横炼外功的人来说,这是一种蜕变。
可以与内家高手直接抗衡。
接下来只要配合招法,无论是攻杀还是防御,都能在短期内有巨大提升。
周奕很高兴,几乎露出姨母笑。
除了老单和他之外,总算又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人了。
不过,想成为一方稳如泰山的大教,任重而道远。
单雄信这个教头在周奕看来合格得过头。
他将每一个人的外功练法了解过后,因材施教,进行指导。
不过
除了新的招法之外,这帮撸石锁的大汉们依然保持着之前的练法。
用单雄信的话来说“那已经是针对每个人的最佳练法。”
周奕回想起来。
箓生们的外练功夫,全是角悟子师父指导的。
“真的一点也不用改动”
“不用。”
单雄信拍着胸脯道:“他们虽然进度不快,但一开始碰到了好老师,没有走一点弯路,其实底子比你想象得要厚。”
“如今有了练罡法门,我可以给你交个底。”
“他们练成罡气是必然的,而且会很快。”
周奕越听越惊,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。
单雄信又道:“因为还有一件更不可思议之事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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