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放下茶杯,目光转向白易。
“那种料子,光泽细腻,非寻常人家能用。就算是家境殷实的,也不会轻易穿着这样的衣服去抛头露面。整个县城,能轻易拿出这种料子,除了作布匹绸缎生意的吴家,还能有谁?”
白易听得心中一凛,瞬间恍然大悟!
是啊!那衣料的细节,之前只觉得是死者身份的一个疑点,却没往布料本身的来源去深究!楚川这一提醒,所有线索似乎都串联起来了!
“你是说……”白易的声音有些激动,“那料子,极有可能就是出自吴家?甚至,那死者本身就和吴家有关?”
楚川点了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。
“十有八九。”
他站起身,目光投向窗外吴家深邃的庭院:“白兄,劳烦你和管家说一声,我们想去吴家的染布坊看看。”
那管家一听要去染布坊,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疑虑。他自然是知道府上主子和常县尉联手,栽赃给楚家那个壮汉的事。
可这染布坊……跟案子能有什么牵连?不过是些下人干活的地方。
再说了,白公子的面子不能不给。
他心里琢磨着,看几匹布料,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。当下便躬身应允。
“既然二位爷想看,小的这就引路。只是那地方脏乱,气味也重,怕是污了二位爷的眼。”
楚川面无表情:“无妨,办案要紧。”
管家不再多言,在前引路,七拐八绕,带着楚川和白易来到吴家大宅后院深处的一片区域。还未靠近,一股刺鼻的、混合着各种染料和汗臭的气味便扑面而来。
眼前景象,与吴家前院的富丽堂皇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。
低矮的棚屋,潮湿的地面,巨大的染缸散发着难闻的气味。
十几个工人赤着膊,或者穿着破烂的短褂,正埋头忙碌着。
他们个个面黄肌瘦,眼神麻木,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,在闷热污浊的空气里,重复着浸染、晾晒的动作。
楚川目光扫过那些工人,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。
他随手拉住一个正吃力搬运湿布的工人,那工人吓了一跳,差点瘫软在地。
“你们……一天做多少时辰?”楚川的声音尽量放缓。
那工人畏畏缩缩,看了管家一眼,才低声回话:“回……回爷的话……没……没定数……天亮做到天黑……”
“月钱多少?”
工人头埋得更低,声音细如蚊蚋:“没……没月钱……俺们……俺们是签了卖身契的……”
卖身契?!白易倒吸一口凉气,眼中闪过一丝不忍。
这吴家,外面光鲜亮丽,背地里竟是如此景象!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。
吴翔和他儿子吴秋,正黑着脸,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。
显然,是得了下人的通报,知道楚川和白易居然摸到了染布坊这边,心下大急,赶忙回来查看。
“楚川!白公子!”吴翔强压着心头的惊疑和怒火,挤出一点笑容,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,“二位怎么到这等污秽地方来了?有失远迎,恕罪恕罪!”
楚川根本不理会他的客套,目光如炬,直直盯着他。他顺手从旁边晾晒的架子上,拎起一匹绸缎。
楚川拎着那布料,走到吴翔父子面前,声音冰冷,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:“吴老爷,吴少爷,来的正好。瞧瞧这料子,眼熟吗?”
他将布料猛地往前一递,几乎要戳到吴翔的脸上。
“跟前几日,那死者身上的料子,像!不!像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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